自我关怀
2015 年 8 月 25 日
想象一下，你曾有某个时刻被内疚感折磨得痛不欲生。也许是某个你曾深深伤害一位朋友的时刻；也许是某个你曾努力完成某项重要工作，却发现力不从心，并由此陷入了导致深度抑郁的失败怪圈的时刻。又或者是其他某个瞬间：关键在于，在脑海中重现那个被内疚感淹没的时刻，回忆一下当时你对自己的感受。
（每当我这样做，内心便会涌起一股抗拒，不愿回首，渴望改写过去。）
现在，设想你有个孩子，长到了你当时的年纪，也陷入了与你当年如出一辙的困境。也许，他也深深伤害了某个人——直到为时已晚才幡然醒悟自己对朋友造成了多大的伤害，此刻他懊悔不已。又或者，他也曾尝试做些重要的事，却屡屡受挫，开始怀疑自我，一步步陷入难以自拔的抑郁泥潭。
想象一下，在这样的情景下，你对自己的孩子会怀有什么样的情感。
（每当我这样做，我便会感受到同情与呵护，并渴望让他们安心：我们这些凡人（猴子）学习艰难的人生课题时，本就如此。）
我鼓励你用心体会一下，在那种情况下你会对孩子产生的种种情感——
——然后，审视一下自己，看是否也能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你自己。
当你回想自身的过失时，你是否也能对自己生出那份同情、呵护与想要抚慰的冲动呢？
许多人做不到。有些人首先就对他缺乏同情心（这篇文章并非为他们而写——如果你希望培养对同胞的同情心，或许可以试试这篇文章，看看是否有效）。也有些人能像同情他人一样自然地同情自己。但我接触过的许多人，在同情他人与自我同情之间，存在着一道巨大的鸿沟——这实在令人惋惜，因为自我关怀是自我忠诚的核心要素，也是我希望通过这些文章传递给大家的思维工具箱中的重要一环。
为了弥合对他人的同情与自我同情之间的鸿沟，我提供两种方法。第一，请记住：自我关怀不等同于自怜自艾，更不等同于为自己开脱。即便你觉得自己行动迟缓，也完全可以进行自我关怀。即便你发现自己完全未能按意愿行事，也同样可以进行自我关怀。
例如，想象一位二战时期的新兵，他渴望成为一名士兵，保卫自由世界，内心充满决心与意志——但他却身材瘦小，体格孱弱。想象他拼尽全力，竭尽所能，最终却依然失败，未能通过选拔。此刻，你能否想象自己对他怀有同情与暖意，或许还夹杂着一丝因其失意而生的悲伤，却毫无怜悯之情？对自己的关怀亦可如此，不带丝毫自怜。
又或者，想象另一位新兵，他（在某种程度上）也真心想与同伴们一同保卫自由世界，但他缺乏那种发自内心的强大动力。他想要能像那位身材矮小的同袍一样燃烧激情与斗志，但他感受到的却是抗拒，还饱受抑郁的折磨——他每天都（稍晚一些才）挣扎着起床，每天都强迫自己去完成障碍训练（速度却总是不够快），他注定无法通过选拔，并为此深陷内疚。你能否想象，在他身处困境之时，你对他抱以同情，却完全不为他的表现寻找任何借口？同样，自我关怀也可以是这样。你无需为自己开脱，只需换个视角，对那只在抑郁与怀疑的逆流中努力尝试的「猴子」抱以同样的温暖。
现在，想象另一个人正在做你此刻正努力尝试的事情。想象他们正攻克难题，竭尽所能——有时成果斐然，有时不尽如人意；有时他们干劲十足，有时却被自身思绪所困，无法如愿行动。注视着他们，看到那只脆弱的「猴子」正努力营造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生活，努力改善他周遭的世界。试着去感受，你是否能对他生出同情。你无需怜悯他们，无需为他们的失败开脱，也无需为他们寻找改进之道：仅仅试着去感受那份温暖，那份对同样迷茫的「猴子」同伴的暖意——然后，将目光转回自身，看看是否也能感受到类似的温暖。
我提供的第二种弥合对他人同情与自我同情之间鸿沟的方法是：我建议你掐自己一下，提醒自己究竟是什么。用原始视角（original seeing）审视自身及所处境遇。你看到了什么？
我看到的是，一堆蛋白质与脂质排列组合，构成了一个庞大的细胞集群，它们毕生致力于驱动一台自诩为「人」的湿式蛋白质计算机。
我看到的是，当阳光在恰到好处的星球上倾泻了十亿年后，所形成的精确的分形图案。
我看到的是，在太阳的轨迹中，那些努力试图理解宇宙的微小波动。它们是由原子构成的、大到超乎想象的构造体，但在星系的尺度上却又渺小到几乎无法察觉。
看看我们，作为动物界第一个能弄清星辰奥秘的物种，却依然被冲动与社会压力牢牢束缚。（留意一下这有多么滑稽：猴子们一本正经、自作聪明地试图影响历史的进程。）
看看我们：半是凡胎（猴子），半是神性；昂首立于星空之下，却仍未及神明。
审视你肩负的使命吧，你这由父辈的牺牲所塑造、如今宣称要主宰未来的人。承认你正尝试去做的事本就艰难。将凡人视角（猴子视角）投向自己，看看那只试图驾驭整个宇宙却感到迷茫的「猴子」……
然后，跟它打个招呼。跟这只「猴子」聊聊。看看它近况如何。
驾驭未来本就艰难。世界之大超乎想象，而「猴子」并非为此而生。「猴子」并不真正适应这类事情，有时候，与它合作可能相当不易。
让这只「猴子」知道，你会做它的后盾。让它知道，即便它变得乖张、执拗或消沉，你依然会支持它。无论顺境逆境，都要让自己明白，你拥有自己的支持；即便你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，你也会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，帮助自己走出困境，并思考将来如何做得更好。
看看自己是否能下定决心与自己携手合作。倘若你们能齐心协力，便能成就非凡。